type
status
date
slug
summary
tags
category
icon
password
Property
Oct 8, 2023 03:17 AM
八月份又和阿越去了绍兴。这回来得匆匆，再加上我们对绍兴已经几乎熟到骨子玩透，所以只去了兰亭这个之前没去过的地方。在此之前，为了圆阿越旧梦，也去她推——祁彪佳故址的拆迁地走了一遭。
巧的是去的这两个地方，一个同祁彪佳息息相关，一个又蕴着张岱的故事，所以我写词时怎么周折，都逃不开这两人，怒斥阿越：“你为你cp仁至义尽，我也为你仁至义尽！”最后草稿打好实在看得心烦，全数扔给阿越让她自己改去了。
当然说是正统的cp曲也不尽然，因为从头到尾没有任何cp向的句子，只是上下两个段落平铺开讲两个人的故事，但主题已足够把他们串联在一起，更何况，这里是山阴。
已经记不太清什么时候对绍兴有着浓厚的眷恋，只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跑去看五个文化名人的故址故地，绍兴文脉太强，在市中心随便拐个弯就能遇上。如今这几个人在我心里的记忆早就风蚀，只有绍兴本身让人难忘。
去年和阿越又去了绍兴，写了《走桥记》（网易云可搜到），这首是我近两年数十首歌中写得最满意的一首，至今无法超越。每一次来山阴，似乎都有着化不开的情绪，而今年的这首《一日千载》，也是我想写了很久很久的主题。
一日千载
原曲：周国贤《汉城沉没了》
填词：溪远选/越山青
标题来自兰亭-书法博物馆
梅墅
当年月明时曾嬉游垒土建木 变去二十年松渐高石渐古 旧日同游旦夕如苇蒲 浇醒梦中身 拾起故山水开园卜筑 不问世事只做风光诗酒主
阿越之前就说想去看她推的故宅，以及整个祁氏宗族的所在地。于是我们在绍兴那一天的上午打车去了梅墅村，也就是宗族世代所居的社区。历史上祁彪佳辞官回乡时，便在梅墅修筑寓山别业，打造园林。寓山相比风光各处的绍兴其他山林来说完全不值一提，确实祁彪佳幼时同家中兄弟有过夙缘的游乐地：“往予童稚时，季超、止祥两兄以斗粟易之。剔石栽松，躬荷畚锸，手足为之胼胝。予时亦同拿小艇，或捧土作婴儿戏。”因此多年官场浮沉终于对政务失望想要隐居一方时，在记载过幼时玩乐之处，“卜筑之兴，遂勃不可遏”。（祁彪佳《寓山注序》）
眼看起亭台又深建幽圃呕心其间园林未觉寒暑朝暮爱恨贪嗔相付鸥与鹭泛舟行不到水穷处人间几回说什么华林金谷恍然神仙宿
祁彪佳为造园林费劲心思，十年间倾尽全力亲历亲为，终于建出寓园，以期能成为自己在这乱世中的一方桃花源。甚至建造了画舫一支，供往来越城与寓山。绍兴水多而湖宽，画舫穿梭在鉴湖之上，好似天长地久也无需靠岸。
去年和阿越去了柯岩风景区与鉴湖，追溯起来历史上的寓园就在其不远处。鉴湖极大，虽然里面打造的多是新兴建筑，然千顷荷塘，曲折长桥，数不清的船舫流连。幻想一下几百年前寓园之景，可能真如仙境。
千载以前原是培嵝寸土 千载以后安得不毁之金屋 乱石零落萋萋留空处 半生风月埋成荒墓 余小桥宛然门前流水清如玉
我对祁彪佳的了解百分百全来自阿越的讲述，基本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唯独关于寓园最难忘。建造寓园时，祁彪佳便写：「今日以前，原是培嵝寸土，安能保今日以后，列阁层轩，长峙乎岩壑哉！」很难说这句话带给我多么大的心灵震动，也可能近年来我的认知里，对永恒之事越发不屑于顾。建造一个寓园不过几年光景，怎保百十年后安然无恙？
话是这么说，在博物馆中在古墓里也不是没直面过所谓承载千年时光的旧物。在陪阿越来到梅墅村的拆迁地之前我还在想这些事情。然而等我亲眼见到凌乱的拆迁地时，短短的几小时比我前半辈子见过的都震撼和触目惊心。
在梅墅村里非常安静，因为是待拆迁所以几乎没有任何人，除了偶尔碰到来拾荒的老人，就只有几只突然窜出来的流浪猫狗。阿越拿着手机看之前别人的注解，我们无头苍蝇一样在搞不清顺序的房屋间寻找门牌号。
听阿越说，拆迁时绍兴人和民间文士闹了好大一场阻止拆迁，说要保护文化故居，四处给上级部门写信、实地探访记录、找历史名人给自己背书……梅墅村拆了一半似乎停下了，不知是否终止还是暂停。
全是破破烂烂的一堆旧屋，烈日下我们在其间不停穿梭去看上面的门牌，没有门的屋子里还能看到好多祁家人生活的痕迹。
不知道这个社区是怎么规划的，前一刻这边还是50多，往前走两步就变成80号，再往旁边一转又变成十几。最后几乎都要放弃了，和阿越商量说把这边转完就出去，谁料下一秒就柳暗花明。
（祁家故宅的前台门）找到了一点痕迹后，再环顾四周就变得很容易，旁边就是曾经所用的藏书楼。四百年摇摇欲坠的木头建筑。
旁边有门可以进去，阿越甚至爬上了那摇晃的木梯上去看了一眼【危险动作请勿模仿】，在四周探寻许久，如果不是阿越识得，在我眼里还是和垃圾场毫无区别。只是门前的一条小河小桥还算清新。
从来性命不永凋落总无期若非亲见残垣未敢信真成陈迹山川人物本幻形 楼阁难与岩壑长峙山川如故 人生已一世
从拆迁地里出来，我们俩都很难平静，想到那么多人竭力阻止拆迁，却都抵不住要城市建设市区规划。所谓的市区规划如此，更遑论改朝换代，山河易主。
我觉得所谓的故居、后人修建起的博物馆，玻璃罩子里据传的谁前生用的物品都让人没有实感，但真正去到曾经他建起园林的地界，后来变成族人世代生活的村落，再后来为了市里规划要拆迁，去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只有坍塌的房子和满地的垃圾，故居毁于大火，宗祠失于台风。花了很久绕路终于凭着残破的门檐、凭着四百年摇摇欲坠的木楼找到一点痕迹。而明年今日再来，甚至不敢想是否还能再看到，地图上会不会还有这个地方。
崇祯十七年明亡。修筑寓园前祁彪佳曾言：“山川人物皆幻形也。今山川如故，而人生已一世矣”。那时早就已经窥见了身后事。四百年后，仍是同样的结局。
兰亭
天下胜景唯数山阴小桥长庭越女春晓 镜底同心最牵卷中兰亭
下午去了兰亭。
去年的时候我在动森里打造山阴府，做的最精心的一个景点便是兰亭。关于去年岛建兰亭↓
今年终于有机会带着我的山阴府“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了。
少时也效仿修禊事神往魏晋 谁料故地无处找寻只余柱梁倾 二十二癸丑千度光阴 六十载已隔山河改换 暌违又逢兰亭 往事流连多少梦只等夜来 酒一样醒
讲完了祁彪佳，便是张岱的故事。在第一次去绍兴时，我就写过相关，干脆直接搬过来。
千载屡易禊帖早殉昭陵 世事却总难逃这后之视今 后来者千万不计名姓 空悲昔人终期于尽 欢乐未极繁华事散异世同情
后来我经常想，对绍兴的念念不忘，可能有一份“千载以前原是培嵝寸土”，有一份“俯仰之间，已为陈迹”，同一地追溯到千年前的会稽山，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当兰亭集序写尽后，千载之下的人，都踩在了同一句话里。来者复为谁，空悲昔人有，后人只不过是踩在同一个漩涡里恒久地感慨着这些遥远的或当下的情绪。如果真有什么能永恒的话，或许就是王羲之在兰亭诗中所写的“咏彼舞雩，异世同流”吧。这也是我一直一直一直非常想来写的一个主题，哪怕只在这里来一日，在绍兴这个地方，在山阴，在会稽这个地方，你总会某一时被拉入千载里的循环。
年年岁岁也总有天朗气清可惜无诗可作亦无杯酒供痛饮死生终究虚妄吹散所有前尘风与云惟流水不腐 烟波长新谁待来年又重临
和阿越去绍兴的时候总是夏天，当然炎热，可也从来都是日光清澈明媚的好天气。只要绍兴的水仍在流，我们就会乘着小舟，再一次造访。
20年的时候我在书圣故里，写：“也会有流水在山间街口待腻了，顺手一挑行云，招呼一声不打，隐入王羲之的墨迹里，生成一篇篇遒劲疏爽的书篇。后来他的真迹无一字流传，或许也是那些字从纸上脱落下来，又回了天地。也许哪一天走在江边溪头，伸手一捞，就能摸出一枚曾经属于王羲之笔下，透明的字。”
谁料一朝来了兰亭，发现提供给游客的有清水蘸毛笔，可以在石桌上留个短暂的纪念。阿越在上面划拉越山青三个字，只觉得在兰亭里密密的竹林里，心情不能更舒畅。
其他相关
兰亭很小，和之前去过的鉴湖和东湖相比，过于玲珑秀珍了。景点也很集中，和兰亭集序相关的一些，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有个书法博物馆，可以随意逛逛（周边太贵）。没什么特别的，但可能是为了还原《兰亭集序》中的意境，确实是茂林修竹，很让人放松。
最好笑的是真的有鹅……
荷塘里的竹木小船，行在莲叶里才露尖尖角，和阿越在远处看那一尖缓缓前行。
不过我们最喜欢的，可能还要属刚进兰亭看到的一副对联：
感觉每年夏天和阿越来绍兴玩两天已经变成一种我俩之间的团建活动与神秘仪式。去年的时候我在《走桥记》里写，「小桥乘着流水弯啊弯/天长地久不靠岸」。有时真想乘着流水，一辈子都飘摇在山阴的小河上……来兰亭看到对联，山阴有阿越之推沉湖的魂灵，有我青色的梦乡，山阴之于我们是一种流水今日，我同阿越何尝不是彼此的清风故人……
希望今年冬天下雪的时候我们能再抽空去玩一圈！
又，从拆迁地里回来的时候正好循环到了《汉城沉没了》当即决定作为这次游记的原曲，然而这首本身也非常适合描述这样的故事：
汉城如沉没了剩低首尔
代表了并无什么至死不渝
- 作者:溪远选
- 链接:https://sou-yun.cn/Query.aspx?type=poem1&id=867707/article/travelshaoxing
- 声明:本文采用 CC BY-NC-SA 4.0 许可协议，转载请注明出处。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