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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g 29, 2022 04:08 AM
起始
去苏州本来是为了考试，原定的常州考点改成了苏州。我做好的常州攻略全泡汤，在去苏州的高铁上重新搜。时间紧想着不如去看看所谓的大热景点（因为以前真的没去过），旅游的过程中突发灵感，在备忘录上写写改改，填缀了新词一首。
去了苏州后老觉不得劲，在我心里天下风光数会稽，江南还得看山阴。正好我的好友阿越来找我玩，两个人一拍即合，卡着七月的末尾直接去绍兴了，在绍兴根本都不需要突发灵感，简直随处就能写，我还用像素画记录了两个人的旅游日常，现在翻来仍觉有趣。
等词都填好，才想起来这两处地方真好一为吴地一为越地，恰是吴越江乡。在苏州的那首我写“吴音绕山塘，余思在小桥”，而绍兴的那首标题就是《走桥记》，正是因为没有刻意，后来才觉得冥冥之中自有玄妙。
《苏州二日游》
因为写完了苏州的这首也不知道标题该取什么，干脆随意一点就时间地点事件。
小暑过盛气欲焚山 困未醒 我自北来作吴门旅 顶烈日 最难出行 携来满身紫陌红尘 走走又停停 为躲炽热藏入屋檐 与文物 打个照应
可能因为苏州已经来了好几次了深谙已经没什么可玩的，想了想还是去看展吧，因此在高铁上就在搜这几个博物馆最近有什么特展，还真看到了感兴趣的，便一一预约好。
当然最重要的是，今年的夏天热得离奇，搁博物馆吹空调怎么都比在烈日下徒步好！
金菊盏莲花碗 荷叶洗落星船 玻璃一面罩中封印 若回溯去案几上旧光景 可曾盛过乳酪瓜果一团冰
不过在苏州还是走了很多步的。高德地图时不时发布一条“苏州市xxx等市发布高温预警”，让撑着伞走在溽暑蒸腾的空气里的我苦笑一声。
虽然我不会去买但真的蛮喜欢驻足看街边瓜果冰镇冷气云雾缭绕一样升腾时，视觉上就觉得好消夏！
在苏州吃的网红冰淇淋盛放的容器都怪有意思的，然后想起在博物馆里看到的金色菊花碗，莲花碗，不知道它们当初盛的又是什么。荷叶洗其实是笔洗，落星船是在吴博看到的银槎酒樽，但是都不重要我说它们可以放冰淇淋就可以放冰淇淋。
小阁画帘栩栩生 美人姓董此去尘 翡翠曾凝腕 皓腕开菱镜 想桃花流水处 丝竹舞乐一时清 香过处疑是佳人影 钟鼓馔玉皆寂寞 金鞍紫佩多飘零 百代不改是 瞬息之光阴 罗马也秦汉也 不都一样成烟云 谁还在作痴人梦语 天下惟宁
苏博本馆的两个特展，江南闺秀书画和美人姓董我都非常喜欢。因为对这方面向来兴趣很大，正赶上了这次的特展相当惊喜。展厅布置得也相当不错，尤其是【美人姓董】的展馆，用数个董姓女子的生平和相关物件串连起历史上那些温柔娴静的形象，吹开镜面上的尘埃，又仿佛亲见了一次。
西馆的【天下惟宁——汉代文明的四张面孔】和【罗马城市与帝国】以及吴博的【文明的样子：亚欧大陆古代文物精品展】也都不错。只是，从残缺伶仃的遗物里拼出一个时代何等盛势豪奢实在是太难以想象了，倒不如说我的心里只有唏嘘，无论是如何浩大的文明，还是强大的国度，最后都只留下这么些碎片。被挖出的一块瓦砾和陪葬的金器在而今同等珍贵，在某个程度上，是不是也可以说同等虚无呢。流水光阴无非是百代之过客，再看到天下惟宁展的介绍上说“盼永宁”，禁不住要哂笑一声。
长夏昼永等闲消磨 弄新晴 近水遥山清风明月 都不抵 绿树浓荫 诗词歌赋心口难开 一时尽 忘却 风流人物不与拍肩 今日只 我来园林
说来真的很稀奇，来苏州好几次，我是真的完全没有去过名满天下的园林。可能是因为叛逆或者真的不感兴趣，但这次一是因为时间紧也确实没啥可逛了，另一是最近在学习做美工，需要大量的古建筑素材因此就当收集素材来拍了。
常言道，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在这个近40度的高温下，不到园林，怎把夏隔去！比较有名的几个园子其实我除了拍拍拍也没什么心思细逛，反而在沧浪亭里偷得浮生半日闲。人少荫浓，头顶遮天蔽日。看到亭两边写“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我心想，但这满周围的林木相亏蔽才算珍贵。
这首歌的灵感，恰好就是在沧浪亭里产生的。彼时我正闭目休憩，周围只听得风声与蝉声混在一起，“澄川翠干，光影会合于轩户之间，尤与风月为相宜”。突然起身想到什么立刻打开手机备忘录把脑中的想法记录下来。
紫藤越过白墙 凌霄蔓出窗棂 也想模仿春日红杏 过路人眼神不肯匀一匀 怪只怪烈日炎炎辜负好景
在沧浪亭里同坐的有一家人，听他们闲聊也是从外地来玩的，也做了很多攻略打算好好享受一番，谁能想到日头这般毒辣最后也只能在这里乘凉歇脚。那位母亲抱怨说，这么热的天气景再好我也不想看，还是想待在空调屋里。
风声蝉声不分明 入耳树底满清听 锦鲤呼黄雀 竹叶扰潭影 想平地起沧浪 洁我面兮濯吾缨 再留一泓酬我新茗 石板斑驳不堪识 某年某月旧心情 我也无意于 多添几刻印 挑担人墙外唤 别误了仲夏时令 要把板栗糕槐花饼 一一尝尽 绿豆冰 银鱼卷手打柠 都 请来做我的入腹之宾
沧浪亭的石桌上多有刻画，好奇凑近看，但都只能依约看出断章二三字，皆零落不成句。
逛完园林，就跑去吃东西了，在苏州几天苏帮菜基本上没碰，全在吃小吃和（我家吃不到的）网红餐厅，但是小吃普遍真不错！鸡汤小馄饨入口极鲜，汤底完美融入馄饨，而且物美价廉，最后连汤都和干净。桂花糖芋艿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甜，口感正好。银鱼春卷真乃人间绝味，从小吃惯了普通菜卷和豆沙卷第一次吃这非凡之品把我吃愣了。为了消暑基本上我一直在喝绿豆沙冰，苏式绿豆汤加薄荷实在接受无能，还是传统的最好……不过其实，苏州最让我牵挂的还是福万斯的手打柠檬茶，去三天喝三杯，是目前喝过最清爽宜人的，第一口猛吸，沁了冰的柠檬酸味和微微苦涩的茶底一下把暑气冲掉，再喝一口就回甘，之后喝一口摇一摇冰块。苏轼说，到苏州，不去虎丘，乃憾事也。我没有去虎丘，也为苏轼遗憾，到苏州，没喝福万斯，乃憾事也！
弹指匆匆韶光了 此时回首忆行朝 吴音绕山塘 余思在小桥 今日提笔为序 且尽别离歌一曲 劳烦君为我倾耳听 姑苏几度重寻访 一年好景总长记 夏灯映冬雪 春盏盛秋雨 湖山不改旧色 传奇流入写真里 而我悄声来屏息去 不留痕迹
考试因为时间推迟，所以改签，考完后还有半个下午无处可去，兜兜转转又来了山塘街，正好离火车站也近。看到了白公纪念馆，这个我上一次来苏州的因由。我伸了个懒腰，没有进去走入了旁边的奶茶店。
去逛了山塘街里忘了叫什么的博物馆，在里面看完了一折浮生六记为蓝本的短戏，四幕的题名分别为春盏、夏灯、秋兴、冬雪，看完大脑空空什么都不记得，在脑中只存留了一句“不改侬春风模样”。准备离开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人坐船撑过河，评弹声传去很远。
《走桥记》
两年前去绍兴，做了一套九张明信片，写了五篇游记，剪了三个视频并牵挂至今，足以看出我对此处有多魂牵梦萦。
然而两年过去心境大变，故地故人已无法对上我的电波。不过，我也终于给心心念念的山阴写了一首歌。
长街长 折叠小楼藏起人潮 短夜短 月亮未上柳梢 我弯腰 把余晖一舀 趁机饮下 别浪费栖水残照 闲信步 晚风送来市井喧嚣 窥转角 直街曲巷深更杳 孔乙己 争把游人邀 兰亭大鹅 在招牌上摇头晃脑
我们是下午到的绍兴，傍晚去逛了仓桥直街。
我是真的很喜欢这条长街，同阿越说，虽然都是商业街吧，但苏州不管是山塘街还是平江路或者什么观前街都没有给我这种感觉。仓桥直街的路很窄很窄，所以无限折叠。
有个忘了叫什么名字的餐馆叫号方式是“孔乙己请xx号客人吃饭了！”
阿越听便笑：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在这吃饭啊，不觉得羞耻吗。
我凉凉道：实不相瞒，两年前我来绍兴确实在这家吃过饭。（还剪了视频，能怎么办，当我没见识吧！而且两年前确实还没有“争把游客邀”的环节啊！）
横河畔 一路向西隔开人烟踩上青石板 提灯沿河把门牌一一细看 小桥乘着流水弯啊弯 弯啊弯 天长地久不靠岸 车马都远去 古调旧曲归入檐下把玩的折扇 陈迹同故事一起跌落长川 而你我 在河川上长叹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流年几度暗中换
从仓桥直街出来往西，就到了西小路，隔开了喧闹人烟减少。我们踩过一座一座桥像是走到了民居深处，只有檐下红灯笼在亮。
民居里也有王阳明纪念馆，还有个餐馆的对联，上书“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沿街还有什么鲁迅小学之类。感叹，不愧是绍兴，江南文脉分支四地。我顺口拣了些绍兴这些人有关的轶事和阿越瞎聊起来。曲折的流水载着小桥把我们带去了原处，古今人，仿佛这一刻走过了同一座桥。
竹遥遥 摇下半江空绿渺渺 水迢迢 挑开酒旗飘飘 乌篷船 鲤鱼不堪扰 藕花深处 掀尾碎一池琼瑶 云骨立 为谁千年风露中宵 石穴里 藏书又有多古老 采菱浦 盛几盏歌谣 社戏台上 痴人怨侣仍贪梦好
第二天去了柯岩风景区，祁彪佳——也就是阿越的推的故址所在地。
崇祯八年，他在这里隐居并着手建造寓园。我们来的时候，车报站牌，好几站都是梅墅相关，再加上柯岩风景区，其占地多广可以想见。据说他的故居原址现在变作了鉴湖大酒店。
下车时我和阿越去看了一眼鉴湖大酒店的介绍，说里面再现江南景致，园林宛然，阿越轻嗤一声：“都是我推留剩下的！”
说来有趣，他的故址四百年翻去变作鉴湖大酒店，而他的至交张岱的故址而今是绍兴大酒店。我开玩笑，这样的变化也不算辱没了两位富甲一方的贵公子。
景区以柯岩、鉴湖和鲁镇为三大主要游览区域，千岩竞秀，万顷湖面如镜，鲁镇上绍兴黄酒吆喝声不绝，虽然免不了商业气息，却也是有几分“水村山郭酒旗风”的味道。
云骨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石，而石穴据说是挖凿开发地，从上往下探深不见底，一阵鬼气森森感。
镜水湾 轻桡小棹载着越女青髻鬓云翻 长堤不尽蜿蜒去何方晴岚 摘莲叶 作一柄遮阳伞 转啊转 转出它别开生面 距今四百年 也有长垣明廊广轩梅花都开遍 影灭云散故人与故国走远 余你我 在湖心亭长叹 俯仰之间情随事迁 究竟谁人看得穿
越女春晓，镜水飞瀑。据说越女池造型如长裙侧卧的越女，植被水体为秀发，石桥为群扣，纤道为裙带边。
姜夔有一个词牌名很美，叫【越女镜心】，镜底同心，枕前双玉，飞来鉴湖雨。
后一段写祁彪佳与张岱。我对明末了解不多，一路都听阿越给我讲。祁彪佳造寓园费尽心思，先是自己走访名园并结合鉴湖稽山的地理来仔细摹画，造园也如作画成文，不能容忍半点轻慢，下笔要灵一语要韵。于是心力几耗，一掷千金，又在诸多人的帮助下，崇祯十年，最后打造了这片私家园林。
在那个动荡的朝代，这一处仿佛是不可多得的桃花源，他同家人与友人在此处泛舟湖上，凭轩远眺，吟赏诗赋以担风袖月。若真能避世倒也惬意，奈何江南士大夫的心里终究放不下国事天下事，朝廷招他出仕也应诏回京，祈求为这风雨飘摇的朝廷做最后一点事。
结局早被知晓，崇祯十七年明亡。修筑寓园前祁彪佳曾言：“山川人物皆幻形也。今山川如故，而人生已一世矣”。那般早就已经窥见了身后事。
所以他平静地交代好了一切后，就怀抱着风云变幻的前半生、故梦一样的旧王朝，在自己钟爱的寓园里，投湖身殉了。
祁彪佳究竟为何投湖、而张岱在接收到好友离世的消息心里又作何想谁也不知道。我听完这样的故事，也只能轻飘飘地附上一句“谁人看得穿”，几百年后，寓园留下来的也只有云骨和大佛，前代的风流风雅，一并风流云散。
情随事迁，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池中墨 半池羲之蘸笔半池文长倾波澜 桥下依旧绿波沈园早梦断 古今月 明灭古今人面 百般滋味 就佐以一盒青团 鲜蟹并醪糟 带上木莲豆腐配桔红糕过小桥 江南往事在口舌间抛又抛 你和我 在小桥上长叹 前尘消磨合散如烟 唯有鉴湖不曾减
书圣故里和徐渭艺术馆。都好看！自从知道徐渭也是山阴人后我总有一些奇怪的想法，墨池对半分，一半给书圣洗笔一半给徐文长泼墨，毕竟是书画双绝。
徐渭艺术馆打造得太好了，对他没感觉的人进这个馆后可能都会爱上。能想出用大屏投放他的画的设计实在是天才，空间里四面陈列垂下徐渭的画，整个房间里都是纸上流动的生命，天风海涛扑面而来。空旷却又贴近，可以趴在玻璃罩上看五百年前的墨卷，上面的印痕和点染清楚如新作。
最妙的是和梵高联动的数字艺术馆，徐渭笔下的渔人小船游荡在梵高星空的河上，我和阿越坐在蒲团上没动，脚底的动画流淌我们仿佛也回到乌篷船随着流水被带走。大屏上的泼墨写意荷叶摆动，卷动鲤鱼风，一片墨色花瓣落进我眼里。
还有一点“沈园柳老不吹绵”，本来说去看沈园之夜，后来还是算了，有些故事还是留在自己的脑补里比较好。
不过，以往的人种种，现在都比不上吃的美食！
醉虾醉蟹也太好吃了吧！我看到是生的还一时不敢下口，结果吃了后拍案叫绝，滑嫩新鲜，十分酒气三分生气。木莲豆腐也就薄荷冰粉吧，但桔红糕是真的好好吃！买回来当伴手礼了，吃完还是想念。
无论来多少次绍兴，都觉得实在小，市中心到景区也不过十来公里，而城中用脚就能丈量主要景点。却又实在是“巧”，横街长巷里蕴藏了太多可逛的地方，人杰地灵不过如此，随便走走就能掰扯来某个人的旧闻八卦，和桔红糕一起，在我的嘴里来回递转。可能正是因为随便写写就是一堆，所以悲欢万状合散如烟，都只是点水涟漪在我心头轻轻掠过。
相比两年前有目的地去届谁谁，两年后我只是走桥的过客。
想起来一件事。两次来绍兴，我都瞧见了贺知章故居，但因为不熟都没去，对他是绍兴人一直没有实感。直到那天偶然看到了他的回乡偶书——相比少小离家老大回没那么出名的那首：
唯有门前鉴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一千多年后，我站在山阴的小桥上，也能以同样的心境轻轻吟这句诗了。
最后
其实我已经好久没填过词。我是那种可能一辈子也很难靠笔头吃饭的人，因为我只有心里有内容，才能流泻到笔端。过去的几年里自暴自弃自怨自艾，什么都写不出来。
所以六月份偶然复健填词出来时我真的很惊喜，到七月八月也较为流畅地写出满意的词更是感到纯然的快乐。因为填词这个东西很与我的心情挂钩，我确实写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词，所能写的都是与我生活息息相关的，读过的书看过的人去过的地方种种。几年前我感冒一次都能写出词来苦中作乐，被雨淋个湿透也能笑嘻嘻在备忘录里写“数着椰果和咖啡碎粒/想高速运作的榨汁机和我湿透的裙摆相比/哪个更淋漓”。怎么说呢，“愁极则吟， 故尝以贫病无聊之苦，发之于诗”，但我毕竟写不出诗词曲赋，填个打油的歌词倒勉勉强强。悲欢喜乐，实在憋不住就唱出来吧。
虽然夏天很热，但我果然是i旅游……喜欢走走停停、随处可撷的这个过程。下一次旅游的票也买好，默默祈祷一路顺风吧！
- 作者:溪远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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